乌托邦时代逝去 50 周年,法国“五月风暴”的亲历者讲述他在 1968 年那个夏天
我想说的就是这个,整场运动晚上像打仗,但白天都很像假期。虽然那个时候法国瘫痪了,没有车、没有汽油,但你走在街道上,气氛很好。有个抗议口号是 “在铺路石头下,就是海滩”,我当时一看到,就肯定这个人一定有参加运动,因为你拿起石头,会发现底下真的有一层沙子。 这个运动有个很大的功劳,完全改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每个人的话语都被解放了,我跟父母说了很多以前没说过的话,街道上每个人都是朋友。这种气氛后来再也没有经历过。 当时买东西、吃东西都有问题,但我们不管,就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,我们正在写历史。这种气氛真的很让人怀念。 5 月 24 日那天,我又再参加抗议,当时听到广播,戴高乐说决定举办公投,那一刻,现场所有人都欢呼,大家一起高喊着:“再见戴高乐!告别戴高乐!”。 我觉得他既然搞一个公决、肯定会被打败。 五月风暴巴黎街头的日常(图 / Wikimedia) 那些改变不了世界的年轻人 5 月,学生与工人确实短暂占据了社会的主要位置,然而 “假期氛围” 终究还是不切实际,右派势力伺机而动。 5 月 30 日,戴高乐的支持者组织了一场游行,从杜伊勒里宫到星型广场,这是学生失势的一个证明。6 月 23 日的议会选举结果,学生们支持的所谓新左派,并没有获得任何一个席位。中间偏右的政党反而获得了 100 个席位。这样的结果更是另一个沉痛的打击。 这场运动改变了我,本来我并不热衷参与政治活动,但后来我参加 “托派” 的组织(托洛斯基支持者)。这个组织有份报纸叫做《红色》,也卖过他们的杂志,参加活动和示威。 托派的其中一个特色是国际主义,这方面挺适合我,所以这段期间其实我也学了不少东西。 但他们也有教条主义,内部也有派系斗争,毕竟托派根本没有实质政权,一切都是纸上谈兵。 我参加这个组织六个月之后,就觉得,我果然不适合参与政治组织,我比较喜欢怀疑一切,很不适合当政治家,所以就离开了。 五月之后,很多人都想找一个出路,全世界的左派开始失望。 1968 年 8 月份苏联侵略捷克,就因为有个共产党想让捷克比较自由,我们觉得苏联非常可怕,这哪能说是社会主义,根本是集中营。 当然,我们也逐渐知道文革并不浪漫,本来只知道 “造反有理” 、“年轻红卫兵参与政治” 那些口号,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。 1970 年代就是一个转变的过程,以我个人而言,我开始清楚一个晚上的革命,根本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,完全就是幻想。 我们当中有些人变成改革派,有些人彻底改变了政治倾向,毛派特别是后者,他们有些人转变成特别右派,觉得资本主义是唯一出路。托派大概都变成民主社会主义的支持者。 当然,像柯恩·邦狄还是积极参加政治,后来他在德国成立了绿党,从 “红的” 变成 “绿的” ,其实准确来说,他其实既红又黑(注:黑色意味着 “无政府主义”)。 柯恩·邦狄成立德国绿党(图 / thegreenparty@flickr) 说真的,这个转变过程非常痛苦,我知道有些人因此就自杀了,他们根本受不了这种绝望的氛围。所以说,整个过程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一个悲剧,一个关于失望的悲剧。 有个毛派知识分子,后来放弃一切跑去当工人,最后发现跟预期想的不一样,发现自己错了,但又拒绝承认。有一天他就拒绝说话,一直到现在。他的女儿后来写了一本书,叫做《我的父亲拒绝说话的那一天》。 不过,大部分的人还是选择面对现实,虽然我支持民主社会主义,但我后来再也没积极参与政治活动,顶多就是投投票而已。 1970 年代,我在香港待了 6 年以后,觉得还是得回到法国,于是考了法国中学的中文老师。 所以现实就是,我还是当了老师。 我并不认为我们的力量白费了 有些中国朋友到现在都会开玩笑说我是红卫兵,我会笑,也知道他们是善意,但我知道那完全是两件事。我真的不是。 (编辑:核心网) 【声明】本站内容均来自网络,其相关言论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,不代表本站立场。若无意侵犯到您的权利,请及时与联系站长删除相关内容! |